一曲“九腔十八调”，唱出了时代的情，吟出了时代的梦，叙述着时代的变化，滑稽戏以其独特的艺术形式，向观众演绎了一出别样的戏。“吃饭是个问题，问题不是吃饭，不是吃饭问题……”灯光缓缓亮起，安静的舞台上回荡着陈奂生的喃喃自语。这看似颠来倒去的三句话，几乎概括了他曲折纠结的一生。

近日，常州市滑稽剧团的滑稽戏《陈奂生的吃饭问题》在文浩馆上演。本剧通过陈奂生一家关于“吃饭”的故事，生动形象地展现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农村面貌、农民生活方式以及整个社会的巨大变化。演出开始前，常州市滑稽剧团副团长王利民为观众简要介绍了滑稽戏的起源、常州市滑稽剧团的基本情况以及本次巡演剧目的相关信息。随后，在演员们投入而又精彩的表演之中，观众们回溯了陈奂生的一生，欣赏了一出笑点与泪点交织、轻松有趣而又发人深省的好戏。

吃饭是个问题

1970年，对于村里有名的“漏斗户”陈奂生来说，吃饭是他最大的问题。因为吃饭是个问题，他靠一碗饭与吃不饱饭的傻妹成亲，又含辛茹苦地照顾三个吃不饱饭的孩子；因为突然从没得吃到有饭吃，傻妹敞开了肚皮，两盆生米就着一盆凉水，导致内脏出血而亡……孩子们悲切的哭声萦绕在陈奂生心如刀割的回忆中，也让观众们无不唏嘘落泪。

2018年，晚年的陈奂生不愁吃喝，却因罹患食道癌晚期而吃不下饭，吃饭对他来说仍旧是个问题。强烈的戏剧反差充满了艺术的张力。“吃饭是个问题”固然是贯穿全剧的一条线索，但整部剧所包含的远远不止这一问题。

问题不是吃饭

1970年夏天，吴书记下乡调研，面对王本顺企图以欺骗维护面子工程一事，陈奂生反击道“诚实守信是一个人必须遵守的原则”。2018年，他的大儿子陈两却为官腐败，私自贩卖粮食，锒铛入狱。陈奂生总说：“老大心黑，有灯也看不见。”当陈两被一时的利益遮蔽双眼时，他看不见农民为了收获粮食而流的汗，体会不到粮食的来之不易，更是不知是非对错，忘记了为官的初心，甚至养成了“钱无所不能”的观念而到处贪污受贿。从一开始的“一时之念”到最后完全无法克制贪欲，他败坏的不只是农民的粮食，更是忘了做人的原则———诚信。

这时问题不是吃饭，是诚信。

当吴书记改变了交粮政策，百姓有了粮食，陈奂生一家以后都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时，傻妹却活活撑死。临死前她对陈奂生伸出三个指头，念叨着“三个”。陈奂生知道，这是傻妹放心不下自己那三个孩子。他虽然和这三个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，但答应了傻妹：要将他们抚养长大。他对家庭的坚守，是在弥补傻妹死后的遗憾，也是对他和傻妹爱情的追忆，更是对承诺的秉持。

这时问题不是吃饭，是承诺。

不是吃饭问题

从“吃饭是个问题”到“问题不是吃饭”再到“不是吃饭问题”，《陈奂生的吃饭问题》叙述的不仅只是上世纪的缺粮问题，还有老一辈人与新观念、新社会所存在的冲突矛盾。

“我的土地我说了算！”陈奂生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，最关心的便是相依为命的土地。他对土地的爱最开始源于生存的必需，但渐渐地，土地不再仅仅是粮食的来源，更能直接反映农民的生活现状。土地是公平的，付出多少汗水，就收获多少粮食，糊弄不得。1978年，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，陈奂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。他忍不住喜极而泣，那闪烁在他眼睛里的希望与光亮，正是一个农民对土地的珍爱和坚守。

三十年过去了，女儿成了村主任，却天天劝他转让土地、坐等分红。那可是跟了他半辈子的土地啊，怎能说放就放？女儿不知道土地对于一个老农民的重要性，但陈奂生正因尝过饿肚子的滋味，体会过在这片土地上拼搏的艰辛，享受过这片土地给予他的丰收，才会如此固执地拒绝接受土地转让合同，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。在农业现代化的过程中，陈奂生有过困惑：为什么他曾经视作生命的土地开始慢慢变得廉价？为什么二儿子、小女儿要劝他离开守了一辈子的土地？为什么老祖宗代代传下来的法则朝夕间就变了？但最终他明白了，时代的洪流将推动农业的发展，科技的力量将颠覆传统的农产观念，农业现代化已势不可挡。尽管再不舍、再失落，也只能顺应时代潮流，让下一代尝试另一种活法，陈奂生在生命的尽头同意转让土地，不仅是对自己和孩子们的妥协，也是对这个时代的妥协、理解。

剧终，伴随着悠扬的西洋乐响起，演员们在变换的灯光中，跳起了一支支形式不一的舞，观众也随着节奏拍手应和，整个文浩馆笼罩在欢快的氛围里。陈奂生最终在天堂里与傻妹相见，携手看向远处。远方是希望的田野，也是陈奂生最终的释然和解脱———他的生命停止了，灵魂却跨进了新时代。全剧将以陈奂生为代表的中国老一辈的农民形象展现在了观众面前，不仅让观众感受到了滑稽剧的艺术魅力，更是让观众对改革开放以来的时代变迁有所思考、有所感悟。